“……我们什么都不能做?”
她在博士的眼睛里看到切利妮娜·德克萨斯的倒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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赫伯特脸上又是那副惯常的微笑,语气诚恳而温和,只是说的话一反常态地直白:“当然不是。你可以选择继续你的调查,可以为市政厅减少一些多余的麻烦。只是我么,的确不打算在这件事上浪费精力。罗德岛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而且,我也不建议你这样做。毕竟最后没有任何收获,不是吗?”
德克萨斯好似雕像般一动不动。
沉默了一会儿,她闭上眼睛,叹了口气。
博士的话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太大的触动。
倒不如说,博士不必点明,她也已经知道了自己在这件事上到底处在什么位置。
只是“切利妮娜·德克萨斯”终究胜过了自己。
原来,一切都已经被安排好了。
自己只要找到那个位置,然后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。
她把瓶子里的最后一点儿威士忌倒进杯里,然后猛地一口全部灌了下去。
把杯子扔在桌上,吐出灼热的气息,她低垂着头,呼吸有些急促。
看到德克萨斯阴郁的神态,赫伯特也叹了口气,把自己那小半瓶朗姆全都倒进杯子,跟她桌上的空杯轻轻相碰:“看的出来。你这两天压力不小。我不想问你过于私密的事,涉及过去什么的,我也不想知道。今晚多喝点儿,我请客,尽情喝,喝醉。只要别喝死,喝成什么样我都陪你。今天就先放过自己吧。先不必考虑以后的事了。”
“……如果我现在离开这里,事情会有什么变化吗?”
“不会。但你可以获得和能天使她们更多的相处时光。之后当个自由人想做什么做什么,也无所谓。”
“如果我继续下去,结果自然也不会变化了。”
“我们不是谈过了嘛。一个人的精力和能力是有限的。在做某件事时,适当的选择放弃也不失为明智之举。”
看着博士那副尽在掌握的神情,她突然感到有些无力。
只是,她依然想挣扎一下。
德克萨斯打开另一瓶威士忌:“博士……我曾经承诺过,会对这里的事负责。”
博士眉头一挑:“负责?你是指什么?”
“我承诺过,不会对莱昂图索他们的事袖手旁观。”
她放弃了酒杯,在博士毫无感情的注视下将半瓶棕色酒液下肚。
如果刚才因为酒精的作用还能体会到微微发晕的愉悦感,那现在腹中冰冷与火辣交杂的感觉反而让她清醒了一些。
她倚在沙发上,目光逐渐移向博士脑后的萨米风景画。
身体有点儿发抖。她把这归咎于室内的温度。
看着德克萨斯缓着酒劲,一副厌倦的模样,博士摇了摇头,也开了自己的第二瓶酒,在自己杯子里倒上三分之一的位置:“唉……姑娘,你还是不明白,我半夜专程约你出来,是为了什么。”
“博士……有话直说吧。”
赫伯特把汽水换成冷茶水,把自己的玻璃杯补满后,又用一边的新玻璃杯给德克萨斯调了一杯和自己一样的酒,推到她眼前:“案件,始作俑者,目的……侦探游戏,那种事怎么都无所谓了。我现在是要问你,德克萨斯。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?”
“嗯……”德克萨斯闭上眼睛,神色有些茫然,好像有些不太清醒。过了一会儿,她结束了思考,表情十分认真:“为了新沃尔西尼,为了莱昂图索这些朋友,也为了保护企鹅物流在这里的一切。”
“是么。为了朋友?为了理想?”博士原本有些发红的脸此时却又变得有些苍白。
“……是。不过还是朋友更重要。理想……太远了。”
博士沉默了。
朋友。
理想。
他对这些词有些敏感。
他不是没有受到酒精的影响。
只是他有些害怕了。
他不怕死。
生死一念,并非值得欲求的东西。
倒不如说,死才是对他而言最简单的选择。
他怕输,怕不明不白地输给她。
一个白色的人坐在他对面,面含轻笑,看着醉意下这样狼狈的怪物。
错了。
——“‘博士’,你可以看到我的理想,可我却看不到你的。”
错了。
——“我们就此别过吧,‘博士’。”
错了。
他叹了口气。
眼前还是面泛红晕的德克萨斯。
他摘下眼镜,眼前的一切变得更真切一些。
回路正在全力调整身体的状态,酒精的作用以更快的速度减退。
给自己换个杯子倒了茶水,赫伯特想要借此冲散酒精带来的幻觉:“我不是问那个。我是想要问更核心的问题——你。你要如何为你自己负责?或者说,你要怎么为这个新城市负担身为你的责任?”
“……我不太明白,博士你的话太难懂了。”她感受着身体里逐渐涌上来的热度和些许痛感,舒了口气,语气有些烦躁。
“我知道你不明白。你甚至没有真正的‘自己’的概念。”赫伯特冷哼一声,神智也逐渐回归,缓缓说道:“我知道你不明白。否则我不会问这个问题……你觉得,把案子破了,自己就能获得慰藉,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?我告诉你,不可能。你哪怕把所有的真相都搞清楚也没用。我来这里,是为了给你一个迷途知返的选择。”
德克萨斯读出他眼神里的含义。
认真,权衡,理智。
还有些别的什么。
合在一起,是审判和怜悯。
若是平时,被这么看着,她多少会有些不舒服,即便对方是博士。
可现在她只是觉得很有趣:“博士,言重了。”
赫伯特把他的酒杯推到德克萨斯的杯子旁边,本人也坐到德克萨斯身边,口吻也多了些劝告的意味:“你以为你的迷惘,你的饥渴,保护了这座城市的秩序就够解决了?你以为你的价 值,在这里面燃烧就好了?你以为所谓的命运,是这样可以任你想怎么选就怎么选的?你以为……只要把这件事解决,叙拉古的沉疴,就能随风消散,你的朋友们从此也可以高枕无忧了?”
她避过博士的审视,目光偏向另一边:“我只知道……凡事只要做下去,就不会需要考虑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。”
他的表情僵硬了一瞬,但很快回复了正常:“拉普兰德·萨卢佐。我前几天收到有关她的消息。德克萨斯,或许在某些方面,你不如她……”
“博士,足够了。”德克萨斯拿起自己的酒瓶,完成了一瓶威士忌的战绩,“……今晚,我先在剧场听了你的旅行感受,又在这里听了你的劝告和质问,然后是对我的否定。”
她露出抱歉的微笑,回击却毫不留情:“这是在给我选择吗?”
博士微微颔首,苍白的脸上,微笑也显得如此空洞:“你可以这样理解。而我这样做,是为了提醒你,回头还来得及。事情不大,解决是板上钉钉的事。但你,你本人,问题很大。”
“我有什么问题?”孤狼抓起博士那瓶已经开启的朗姆酒,倒满自己的杯子,对博士调的缓和品不屑一顾,“我的确不如博士你聪明谨慎就是了,我承认。”
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气死人的语调,虽然缓慢柔和,但却让人相当不适:“总有些人哪,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怎么的,比其他人少了点儿东西。怎么说呢,看上去是没奔头,日子过得浑浑噩噩。有其他人在还好,自己一个人待久了,慢慢地就会出问题。”
“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吧。我的确算一个。不过那又如何?”
“如果有些合适的契机,不,或许这是必然要发生的事。你们最后的道路不过都是自我毁灭罢了。”
“是吗?”
“我也不绕弯子了。德克萨斯,当年见面的时候,就觉得你这姑娘不正常,多少有点儿故事。了解了你的过去,和现在的叙拉古,我果然没看错。心病。德克萨斯,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认为,会有一个你能砍碎的东西在那里等着你?只要砍碎了那个东西,你就自由了?”
“……”
被直接揭穿自己的本质,孤狼的眼神立刻变得幽沉。她不再说什么,只是盯着对面墙壁上的风景画,把那杯朗姆一饮而尽。
“之前没什么表现,好像就是个心事重重的普通人。但只有一点——只要你失败了,你就会一辈子被困在里面。要说为什么知道……不谈也罢。”
“那博士果然是想要阻止我继续下去。”
“看你的理解。在我私人情感的角度上,我不会给你任何压力,而只是提醒你,不是只有这一条路。而从结果来看,是。我想不出一个理性的人应该做出别的选择。”
“……我绝不会随波逐流,哪怕死在某场战斗中。但只要我还活着……”
“你以为你是谁?战斗?和谁战斗?你们……你们又是谁?就这么点儿力量,这么轻浮的决心,还想挑战整个叙拉古?挑战整个……历史?你真以为你的生死对叙拉古这么重要?别[*炎国粗口*]往自己脸上贴金了。”
他的红色眼瞳变得更加鲜艳——尽管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,但谁都能感觉到他的情绪逐渐暴躁。
“博士,罗德岛能分享给我一些消息吗?今晚我的酒钱,就我自己付了吧。”
说着,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,压在那半瓶威士忌下。
两人同时举起自己的酒杯,轻轻碰杯。
德克萨斯把杯子凑到自己嘴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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